第(2/3)页 书很沉。不是物理上的重量,而是某种象征性的、压在她心口的重量。 指尖触及封皮,粗糙的质感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,很淡,却让她像是被烫到一般,几乎想要立刻甩开。 但她没有。 她紧紧捏住了书脊,指节微微泛白。然后,她抬起头,隔着那道薄薄的蓝布帘子——帘子并未完全合拢,留下一条缝隙——看向帘子那边的男人。 沈凛似乎完成了任务,正转身准备收拾他那边的“床铺”。烛光将他的侧影投在帘子上,模糊,却勾勒出挺拔的轮廓。 秦笙的视线,从他的侧影,移到自己手中的书上。 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。 保尔·柯察金。 淬炼。苦难。意志。 她忽然很想笑。 是啊,钢铁是怎样炼成的? 她的心,她的恨,她求生的欲望,又何尝不是在血与火、背叛与死亡中,被一遍遍淬炼出来的? 只是,炼就她的,不是崇高的理想,而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和最深刻的个人仇恨。 “谢谢。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,干涩,平静,没有一丝波澜。像深秋的潭水,表面平静无波,底下却寒彻骨髓。 沈凛的动作顿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她会道谢。但他没有回头,只是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继续将被子铺在拼凑起来的木箱上。 (二) 简单的洗漱在沉默中进行。 共用那个搪瓷脸盆,轮流使用那块灰色的毛巾。水温是沈凛从外面公共炉灶打回来的,半温不热。两人都很小心地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,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开。 秦笙先洗了,迅速钻进了帘子这边属于自己的被窝。被褥是新的,棉花压实,还算暖和,但布料粗糙,带着一股淡淡的、陌生的气息。她蜷缩起来,背对着帘子,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土墙。 帘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是沈凛在整理床铺,脱掉外衣,躺下。木箱拼成的床显然不会舒服,他调整了几次姿势,发出细微的声响,然后渐渐归于平静。 烛火被吹灭了。 彻底的黑暗降临。只有清冷的月光,透过窗户上没贴严的旧报纸缝隙,吝啬地投下几缕极淡的、模糊的光带,勉强勾勒出屋内家具朦胧的轮廓。 寂静被放大。 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。 帘子这边,她的呼吸轻而浅,带着刻意压抑的痕迹。 帘子那边,他的呼吸平稳悠长,似乎已经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,或者,只是习惯性地保持安静。 秦笙一动不动地躺着,全身的肌肉却紧绷着。黑暗放大了感官,也放大了心底翻腾的情绪。那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就放在她枕边,像一块冰冷的烙铁,时刻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。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个夜晚。也是寂静,也是等待。不过那时,她等的是他归来,等的是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有的温存眼神,或一句不带命令意味的寻常话语。最终等来的,是雪地里的子弹和冰冷的判决。 而今生,新婚之夜,等来的是隔开空间的布帘,和一本教她如何“炼成钢铁”的书。 多么讽刺。 多么……彻底。 最后一丝连她自己都鄙夷的、软弱的期待,终于被现实碾得粉碎。也好。这样最好。干干净净,明明白白。他就是沈凛,一个陌生的、冷漠的、被时代安排给她的丈夫。她不必再受那记忆的煎熬,不必再在恨与一丝渺茫的幻想间挣扎。 她只需要记住他是“沈凛”,记住这张脸带来的警惕,利用他作为跳板,积蓄力量,然后离开。 第(2/3)页